伤害小说文学>青春都市>道了贼 > 第二卷 玄青 第二十三章 天机往事
    莫千愁离开院子后,感动到泪落如溪流的浅鹤,好生不易止住了眼角间流淌的泪珠,双眼柔情的望着一旁收拾好棋盘正两手抱胸垂头闭目假寐的云乾,喃喃细语:

    “老头子,苦了你了,这些年来,若不是因我羁绊于此,凭你天机阁遗命天师的天资与聪慧,是有机会迈入那传闻中封历圆满准帝境的,十年后劫历说不得就天命所归,帝境加身,超脱凡俗。”

    “老婆子,你嘀咕些这个干嘛,修行如修命,原本就是逆天的事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一旦迈出了第一步,就没有回头的理由,纵然是后悔,也只能向前而进。当初若非我执意要留着寻机梭,还天真的妄想我那忤逆的师弟,会回心转意,秉承先师遗命,结果一直到现在,皆是虚妄;想来如今贵为天机阁太上阁主的他,怕是忘了我这糟老头子咯。”

    “真心委屈了你啊,而今我盗门家小业小,远非上个纪元那般,虽说点星山也是盗门里数一数二的圣地,可你我二人于此,也不过是置身牢笼,我不能出这院子,你无法下山。千百年来,陷于这方丈之地,哪还有当初盗门圣女跟天机天师的风采。现在遗命天师的你没了寻机梭,以后劫历来临咋办?”

    “老婆子,你就莫啰嗦了,你我相伴千年,弈棋品茗,素手调羹,已经是莫大的缘法,而今寻机梭一去,天机阁与我的因果不复存在,这心中桎梏,荡然无存,也是时候该为你我的身后事戮命搏上一把。至于寻机梭,没了它不是还有点星灯么?这最后的几十年,足够搏这一程,可不能辜负了这千百年来,置身牢笼遭受的罪啊。”

    双手抱胸,微微抬起头,一副懒散样的云乾,却眼中有光,远不如方才莫千愁在时,那般默默无闻,黯淡泯然。此刻的他,双眼正细细打量着身旁平桌上的一盏天青秘色滴油灯盏,如若他之前的话不假,这盏看似平淡无奇,犹似市井小民家用的滴油灯盏,就是点星灯的话,着实出人意料了。

    这盏正燃着星星之火,火焰微微跳跃着的灯盏,在窗边闯进来的皓月清辉映照下,虽不甚明亮,却闪烁着黄中带紫的火焰,却是方才莫千愁就在灯旁,也未曾发现丁点异样的灯盏,此时在云乾眼中却有着另一种感觉,在他目光的注视下,那黄中透紫的火焰,正一丝一毫的浸透着他的身躯,给予了他一种置身温泉般温暖的感觉,仿若这甚是微小的火焰在他那目光直视下,一跃而进了他的心里,暖透着全身。

    “唉,虽说有点星灯在,可终究不像寻机梭那般方便,你要维持住这天机幻境,你本命灵器点星灯就不可熄灭。若是要搏命一程的话,我倒是成了你的累赘。”

    浅鹤随着云乾的话语,也将目光注视到一旁的点星灯上,不同云乾那般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,此刻,略有些老态龙钟的她,暗淡的双眸中,溢出的是浓浓的担忧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话啊,老婆子你又胡说,你怎会是累赘?虽然连盗门门主也认为我俩不过是圣境后期,接近半帝的实力而已。可你我同衾共枕上千年,怎会不知你早已迈入半帝境?只因天机秘毒——时光过逝在身,无法凝练修为,导致如今依旧是圣境巅峰罢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不再打量点星灯,转而双目注视自己的云乾,他这一番话,让浅鹤心中颤动,万分惊诧,连带着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部,都未曾来的及反应,做出些许表情,只是干巴巴一张枯槁的脸,呆样的看着相聚不过一丈远的云乾。

    “怎么傻眼了?你我不必多言,我还不了解你么?好歹你也是盗门盗帝林氏之后,天资资质怎会差?你若不是因我而中时光过逝之毒,恐怕偌大个的道衍大陆,早已流传你的大名了。”

    云乾依旧双手抱胸,目光未曾离开浅鹤分毫,只是与刚才稍不同的是,他身子略微的向着浅鹤这边撇了过来,这般移动后,云乾整个身子,就全倚在了身旁平桌上,一副闲暇以待的样子,看着惊诧表情尚未退却的浅鹤,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。

    而另一边的浅鹤,自以为埋藏已久的小秘密,在云乾这般漫不经心的谈话间,被揭的一干二净,甚是不安。倒不是自己有意要欺瞒于他,只是这千年来自己的境况着实难堪,天机阁的时光过逝,太过毒辣,若非身为天机阁遗命天师的他,熟知这时光过逝的底细,怕是自己早成了一具枯骨。可就算这般,自己也只能苟延残喘,在这天机幻境中,耗费余生。

    千年前,尚是圣境初期的他,在自己中了时光过逝秘毒后,就越级设阵,布下了这天机幻境的禁阵,以本命灵器点星灯为阵眼,他为阵灵,自己为阵心,这点星灯一燃,就是千年。

    那盏看似平淡无奇燃着微小火焰的点星灯,若是仔细观察,就会发觉在这天青秘色的滴油灯盏里,并无一点一滴的灯油,能凭空燃烧,全依靠相濡以沫千年的他,以他那时不过圣境初期的道行为灯油,强行逆命点燃了这天机幻境,千年如一日,维持着自己不被时光过逝给侵蚀掉。

    越是想起这些,浅鹤心中的不安和愧疚也就越深,虽然就像云乾所说,他知晓自己,朝夕相随千年,两人间也不必在意这些,可自己终究是拖累了他,在修行的世界里,以道为贵,感情是件极为奢侈的稀罕物,多少人修行到最后都是孑然一身,并非他们没有所谓的道侣,不过是彼此间在大道面前成了牺牲或者背叛的对象罢了,死道友莫死贫道,不仅仅只是道衍大陆一句谚语而已。

    她和他,千年岁月平淡的如同静谧的湖面,无风无雨,相濡以沫,只是劫历终究还是要来,这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,扔下了一颗石子,虽然不至于乍起惊涛骇浪,可终究还是会泛起涟漪。而他拿出寻机梭,送于莫千愁,已然是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,自己呢?是否如千年前一样继续跟随?还是不再拖累于他?原本愧疚的心,在这般思索下,越发混乱,越发不清明了。

    “老婆子,不要胡思乱想了,咱俩来喝一盅吧,有些时日不曾同你对饮了,这是你最爱的玉露白。”

    或是看穿了浅鹤心中所想,作为形影不离,朝夕相处了千年的亲密之人,哪能轻易间在眼皮子底下藏下心思?云乾不再抱胸,右手从胸间衣裳内掏出一盅古拙的酒壶,然后左手一抄,端起了身旁的平桌,连带着平桌上正燃着微小灯火的点星灯,向外而去,随后懒散的声音再度传来。